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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东府名净”史玉国
2025-12-28 13:53:33 作者:Admin

史玉国,一级演员,渭南市秦腔剧团演员,主攻铜锤花脸、架子花脸。代表剧目有《铡美案》《黑叮本》《赵氏孤儿》《秦香莲后传》《八件衣》《五典坡》《打金枝》等。

秦腔《黑叮本》中,徐彦昭与李艳妃的对手戏,堪称秦腔“吵架戏”的巅峰。这段表演不仅语速极快、吐字清晰,还自带充沛气势,既考验演员的舞台表现力,更对其“白口”功底提出了极高要求。每当饰演徐彦昭的史玉国表演这段戏时,台下观众的掌声始终经久不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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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玉国在后台化妆(本文照片均由受访者提供)


10月25日,记者采访中重提这出戏,史玉国直言:“这是家喻户晓的花脸经典戏,演起来酣畅淋漓,但难度极大。全程得投入十分气力,往往演完已大汗淋漓,但当表演得到观众认可,那种高兴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。”

在戏曲“生旦净末丑”行当中,“净”即大家熟知的花脸,通常塑造的人物性格刚烈、气质粗犷,《黑叮本》中的徐彦昭便是典型。行内人都清楚,花脸演员尤其是“大花脸”极为难得,既需出众的嗓音条件,还得有过硬的表演功底。而作为剧团里稀缺的花脸演员,史玉国凭借多年积累的扎实功底,成功刻画了多个经典角色——从刚正不阿的包文拯,到心机深沉的屠岸贾,再到性格鲜明的魏虎,每个角色都深入人心,他也因此赢得观众广泛认可,收获“东府名净”的美誉。


“花脸”长成  从农家少年到戏曲新秀


史玉国出生于大荔县一户普通农家,家中并无艺术熏陶,走上戏曲道路纯属偶然。家乡每年举办盛大庙会,父亲见耍狮子十分有趣,便萌生让孩子学习的念头。恰好村里有位省艺校退休的老师,史玉国便在放学后跟着老师学习踢腿、下腰等基本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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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黑叮本》剧照,史玉国饰演徐彦昭    


学了三四个月后,当时的渭南地区秦腔二团招演员,这位老师将消息告知史玉国的父亲,建议带孩子去试试、见见世面。毫无准备的史玉国在初试时唱了耳熟能详的《东方红》,还展示了所学的踢腿、下腰功夫。

十一二岁的史玉国练功有模有样,成功获得了面试的机会。“面试老师让我回去学一段戏,再来复试。”史玉国回忆道。父亲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,赶忙托人找老师教戏。史玉国第一次学唱的是《三对面》中包文拯的选段,复试时,他仅唱了4句,老师便让他回家等通知。

可两个月过去了,依然没有消息。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没了希望时,某天上课期间,录取通知书突然送到了学校。“班主任看到后激动得哭了,这意味着我能吃上‘公粮’,在当时就像出了个大学生一样光荣。”史玉国说,父亲为此特意摆了几桌庆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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饰演“霸王”的史玉国与秦腔名家李东桥(中)合影


后来史玉国才知道,通知书被压在一堆文件底下,差点遗漏了。“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幸运,差一点就错过了这条路。我们是剧团第一期学员,全渭南总共才招了30多个人。”

入校后,史玉国因“小光头、脸圆圆”的外形,加上声音爆发力强,被重点培养为花脸演员。“当时我们这拨新演员里,符合花脸条件的特别少,这也让我获得了更多机会。”他说。

第二年,老师便为他排演新编剧目《张飞训子》。“我个头小,却要穿4寸高的靴子,坐在高凳子上,结果总把凳子撞倒,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。可我一开口,台下就满堂彩。”当时他们在北塘老剧院对外演出,观众纷纷称赞:“这娃年纪小,本事倒不小!”

这次成功演出,让老师看到了史玉国的表演潜力,随后专门请来著名秦腔老艺人罗士奎,为他排演《过八州》。至今,史玉国仍视罗士奎为启蒙老师:“罗老师教我的时间虽短,指导却让我受用一生。现在我演《赵氏孤儿》里的屠岸贾,还有一些二花脸的动作——比如借鉴旦角元素增加趣味性的设计,都是当年罗老师教的。他告诉我‘唱大花脸,再‘爆’也不能狂;演二花脸,虽‘狂’却不能躁’,我至今仍时常揣摩。”


“大净”难求  数十年磨炼经典角色


秦腔花脸细分为大花脸(又称铜锤花脸或大净),以唱功为主,多扮演朝廷重臣,表演要求雄浑、凝重;二花脸(又称架子花脸,或二净、毛净),多以做工为主,重身段工架,多扮演勇猛豪爽、凶悍刁滑的角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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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铡美案》剧照,史玉国饰演包文拯


《铡美案》《赵氏孤儿》是花脸行当的经典剧目,也是史玉国的“招牌戏”,几乎场场必演。他凭借深厚功底,将《铡美案》中包文拯的刚正不阿、《赵氏孤儿》中屠岸贾的奸恶狠辣诠释得入木三分,戏迷还赠予他“东府名净”的美誉。谈及唱戏的秘诀,史玉国直言:“戏唱得好全靠‘背’的戏多,日复一日、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。”

1987年,史玉国进入渭南地区秦腔剧团,彼时剧团人才济济、名家云集,刚毕业的他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。他并未放弃,主动加入舞美队打杂,搬道具、拉幕布,这一干就是两三年。

“好在那个时候剧团演出多,几乎天天有戏,空闲的时候我就经常坐在台下看戏、学戏。”史玉国说。前辈们见他格外好学,渐渐给了他实践机会,先让他演些折子戏,后来在全本戏里又安排他接演老师唱完重头戏后的“轻松部分”。

“几个本戏我学得特别快,一是看得多,二是全靠老师悉心指点,有时演完戏一起吃饭,老师端着饭碗还会给我比划动作、纠正唱腔。”史玉国回忆道,“就这么边唱边学、边练边记,慢慢把这些戏‘背’在了身上,这一‘背’就是几十年。”单是《铡美案》一部戏,他前两场《告状》《扣押》一唱就是十多年。剧中后两场《前三对面》《后三对面》,长期由剧团的左福成老师主演,直到左老师退休,他才正式接下这部分演出,完整扛起“包文拯”这一经典大净角色。

谈及表演心得,史玉国坦言:“会唱容易,但唱好难。”刚开始学戏时,他连剧中人物的心理变化都讲不清楚,只能按着老师的要求照搬动作。随着演出次数增多,他才开始主动琢磨角色,一点点领会人物性格与内心世界。他说:“学戏就像盖房子,得先跟着老师搭好‘框架’,也就是掌握基础的唱腔与身段;之后再慢慢‘装修’,深入理解人物心理、打磨表演细节,这样才能让角色真正立起来。”

几乎每个秦腔剧团都演过《铡美案》,那么多“包文拯”,怎样才算唱得好?史玉国给出了两个标准:一是嗓音要高亢,能撑起大净的气势;二是台风要稳,得压住舞台气场。他进一步解释,秦腔里正旦与花脸的戏最吃重,因为这两个行当采用“满口腔”唱法,花脸拖腔呈直线行,爆发力极强,主要靠唱腔塑造人物,动作反倒较少。

曾有同行跟他诉苦:“演包文拯不怕上场,就怕下场。上场时鼓足劲就能登台,下场却要走得极慢——越慢越难,既要走得稳,还得始终保持角色的威严气场。”也正因大净角色对演员的嗓音、台风、耐力要求极高,行内才流传着“大净难求”的说法。而史玉国每次演包文拯,都要连续完成四场表演,全程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,即便不是酷暑天,唱完后衣服也已被汗水浸透。


偏爱“心头好” 演绎反派精髓


除大净这类正面角色外,史玉国尤其偏爱个性复杂的反面角色,《赵氏孤儿》中的屠岸贾便是他的“心头好”。自学生时起,他就专攻这一角色,投入的心力远超其他戏目。

2004年,甘肃文化出版社录制了他主演的《赵氏孤儿》,后来又录制了《铡美案》《秦香莲后传》,他的唱腔自此影响到西北地区。2015年,他随团进京演出《赵氏孤儿》,一位资深戏迷称赞道:“把屠岸贾的奸诈、凶狠、泼皮无赖全演活了,翎子、水袖、髯口、剑穗用得干净利落,是难得的花脸实力演员。”

这份认可,源于他对角色细节的极致打磨——演“杀孤儿”段落时,他双眼圆瞪如铜铃,脸涨得通红,牙齿咬得咯咯响,再配合“扔婴儿、剑砍两半”的动作,将角色的狠戾刻进骨子里。他还记得,有一次在渭南市儿童剧院演出,这段戏因太过逼真,竟把台下的小孩吓哭了。

在史玉国看来,屠岸贾是最难演也最耗气力的角色:“一段戏40分钟,唱词超不过10句,全靠‘白口’和动作撑场。”一场戏下来,他常累得要缓好一阵。如今年龄大了,演《赵氏孤儿》中的《游园》这场戏,他更是发怵,休息时都不敢坐下,就怕一坐下再起身没力气;即便不是酷暑,他下巴底下的汗也不住地滴。

唱戏于史玉国而言,是苦也是乐。唱得好时,他走路都昂首挺胸,可哪怕只出一点点小错,便心情不好连饭也吃不下。

他格外关注台下观众的反应:“戏唱得好不好,观众的反应最真实。”前段时间,他们在甘肃漳县演出《赵氏孤儿》《忠保国》时,不仅台下坐满了观众,连电子大屏后面都挤满了人;有路过的人扛着面袋子,站着看入了迷,散场才发觉肩膀酸痛;有时台下静得感觉掉根针都能听见,这些都是戏“唱进观众心里”的证明。

除了包文拯、屠岸贾,《五典坡》后本里的魏虎也是他的“特色角色”。“除左福成老师外,没人能超越我演的魏虎。”这个角色带滑稽感却非丑角,表演成分多且极费嗓子,需用高调唱腔演绎。虽是配角,他却演活了魏虎,甚至一度盖过主角光环,获封“活魏虎”。

从舞美队打杂学徒到“东府名净”,史玉国用数十年时光,在秦腔花脸的舞台上,把每一个角色都磨成了经典。他的艺术实力也多次获得专业领域认可:2004年,荣获陕西省第十一届秦腔节演唱一等奖。2009年,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参与《中国世纪风大采风》表彰大会,被授予表演一等奖;同年,还斩获渭南市戏曲人才专业技能大赛表演特等奖与全市最佳演唱奖。2010年,获陕西省秦腔大奖赛一等奖;同年,凭借《隋文大帝》拿下第五届中国秦腔节、首届艺术节优秀表演一等奖。2017年,在中国秦腔优秀剧目汇演中荣获优秀表演奖。

如今,58岁的史玉国,虽感体力衰退,但因剧团内年轻花脸演员严重紧缺,仍坚持活跃在舞台上。这份行业现状,更让他愈发迫切地推进传承,把几十年磨戏的心得倾囊相授,护住那缕不能熄灭的薪火,让这门行当能跨过岁月,在新一代人身上继续活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