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打在老瓮里，吧嗒，吧嗒。

女人在搓板上搓着衣服，搓板咣当咣当撞着铁盆。

男人用葫芦瓢一瓢一瓢从老瓮给铁盆里舀水，女人把手伸到瓢下面，水流穿过指缝。女人说，雨水洗的衣服真干净。

秋雨打在老瓮里，吧嗒，吧嗒。

水花四溅，一朵，两朵，三四朵。波纹一圈一圈散开，聚拢；聚拢，散开。

男人把老瓮里的水一桶一桶倒进蓄水池，女人插空低头看一下池子里水面高低。男人说，小心跌进池子里。女人说，你看你多幸福，外面一个老婆，里面一个老婆。

雨水打在老瓮里。吧嗒，吧嗒。

女人把雨水灌到塑料桶里，男人把桶子提到房檐下面，大的小的，高的低的，排列整齐有序。女人检阅完部队，笑着给男人说，雨水浇的花长得好看。男人说，你是咱家最好看的花。

雨水打在老瓮里，吧嗒，吧嗒。

女人用抹布擦着柜子，桌子，门窗，凳子，那些农具家伙什掀呀，锄头呀，簸箕呀都擦得锃亮锃亮。男人一遍一遍小跑着去换盆里的雨水。男人笑着说，家里都亮堂了。女人挥舞着手臂，那样子，像是在画一幅画。

秋雨打在老瓮里，吧嗒，吧嗒。

老瓮里的水莲已经有好些年头了。女人在房檐下缝补衣服，说她喜欢李义山的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。男人坐在女人旁边，静静地看着老瓮和水莲，轻轻吟哦，“绿肥红瘦忆当时，年少朦胧慕燕儿”，女人羞红了脸，他们坐的是结婚时女人的一对陪嫁凳子。

秋雨打在老瓮里，吧嗒，吧嗒。

男人给女人打来一盆雨水，女人从梳妆匣取出木梳。女人低头把梳子在水里蘸一下水，水里的女人就晃悠一下。男人说，你有白头发了。女人说，雨水是新的。

秋雨潇潇，一滴一滴打在老瓮里，吧嗒，吧嗒。